辛佑安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,但也随即跪在地上。
一时屋内一片死寂,只听得皇上急促的呼吸声。
天子之怒,伏尸百万,流血千里。今日,可又是有谁的鲜血要浸染这恢弘轩亮的金碧殿堂?
点点冷汗渗出在辛佑安的额头。不知过了多久,皇上才终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,沉声道:“平身吧。”
许若然慢慢张开眼睛,好像刚刚睡醒。
辛佑安不敢马上抬头,片刻后才迟疑地说了声“谢圣上”,缓缓站起身来。
而凤箫已沉稳地传唤道:“传太医。”
皇上神情已恢复如常,面色却依旧有些苍白。闻言他摇头笑道:“有宁献王妃在此,何必倚靠太医院的那帮庸医。”
凤箫面色几不可察地一变,不由自主地瞟了许若然一眼。
以她的性子,怎可能动手为皇上疗伤?
世人都说,宁献王凤箫算无遗策,洞穿世人。他十次设下圈套,便有十人要掉入陷阱,他十次掐指一算,便有十事要被他料中。
许若然偏偏是第十一。
她竟然慢慢眨了眨眼睛,慢慢从梨香木雕画扶手椅中站起,慢慢向皇上走来!
凤箫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琢磨的神色,但只一瞬间,便又恢复了一派温文尔雅。
皇上似乎也有些意外。他明知许若然懒散异常,本不该自讨没趣,但方才心神未定,竟然一时糊涂出言让许若然医治。正自忖度此番恐怕难以收场,不想许若然竟真的起身从命。是真怕了他这九五至尊天家威严,还是单纯不愿惹出更大的乱子?
许若然走到皇上面前二尺处,马马虎虎扫了眼他手上的伤口,从袖中慢慢掏出一个小瓷瓶,往凤箫手中一放,便一言不发地走回椅中坐下。
皇上一时愣了不知说什么,辛佑安心神未定不能说什么,凤箫一笑鞠躬道:“臣弟代贱内献上伤药一瓶,还望皇兄尽早请太医院太医医治。”没有惊讶,没有疑问,默契得仿佛此事很早以前就商量好。既免了许若然的辛苦,又给了皇上一个台阶下。
皇上岂是真正要用许若然的医术?况且本也不想将事情闹大,于是哈哈笑着接了,顺便调侃道:“有皇弟妹在,十七弟今后倒是不愁病恙了。”
凤箫含笑称是。
就这样,方才紧张的气氛在这一谈一笑间尽数烟消云散。
辛佑安此时也终于缓过神来,跟着笑了两声,冲化解这场危机的两夫妻投去感激的一瞥。而在这整个过程中,这两人连一个眼神都没有交换过。
皇上派人传唤太医后,仿佛漫不经心地提了句:“天下之大,江湖纷扰,许多话也不过是姑妄言之,谣言止于智者。朕希望今后不要再听到些不实之辞了。”
辛佑安心神一凛,自然明白皇上的言下之意,低低应了声“是”,再不敢多言。
皇上点了点头,正巧此时太医已到,为皇上清洗包扎自是不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