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1章番外一,早春(下)
林绿萼双手托着他的脸颊,不让他转过头去,他也不挣扎,就这样定定地看着她,似乎在酝酿什么,又半晌说不出口。
“我本想说你是皇后娘娘,怎能轻易离开皇宫,历朝历代哪有皇后不顾皇上,与友人出去玩耍的。”
她见他脸色不太好,但还是脱口而出,“有的话,史书也不会写下来啊。”
他默了片刻,“所以我没打算用这些宫规来约束你,知道姐姐的性子也不会听,反而显得我像老顽固一般。”
晏隽之转过身子,往锦被里挤了挤,双手环抱住她的腰肢,额头抵在她的肩膀上,“一个月不见姐姐,我会很想你,你不想我吗?”
“况且去明州的路上山势延绵,陆路漫长,来往多是行水路,我听说年年都有船沉进河里,万一姐姐乘的船翻了,出了危险,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姐姐了怎么办?”他在她怀里昂起头,可怜兮兮地看着她,动人的眸子在夜色中频繁地眨,一副没人要的小狗模样。
林绿萼安慰地拍了拍他的后脑勺,看他故作可怜,又揉了揉他的脸,“宁氏商队有很多泅水好手,万一船翻了,也能把我捞起来的。况且那些出事的船只多半是本身船只老旧,宁家二小姐乘的船,那必是商队里最好的,怎可能出事。”
他又沉默了片刻,再想寻个借口,“万一遇到水匪呢?”
她本也没有下定决心要去,因父母尚在京都,她若此时离开京都去明州,父母过些时日也外出游历了,她就不知下次见到父母是什么时候了。
再者小光光正是长身体的时候,一月不见就会变化许多,自他出生她还未离开过他一日,他一个月不见母亲,恐怕会哭闹不止。
况且前两年,每次隽之有事离开她之后,她都思念得紧,如今有近一年两人朝夕相对、日日嬉闹,正在浓情蜜意时,她也有些不忍离开。
阳春三月的明州牡丹花会天下闻名,文人骚客都会齐聚在此吟诗作赋,她想去品尝未吃过的美食,看未见过的风景,只要有热闹可凑,她都心向往之。
不过热闹的事多了去了,她也不是非要赶这一趟,看他这般不舍,于是生了捉弄他的念头,“哪家水匪不长眼,十几艘船,几千个护卫的商队也敢抢。”
隽之轻抿嘴角,长腿一勾将她拖进怀里,紧紧地搂着她,嘴上开始胡搅蛮缠,“姐姐竟舍得一个月不见我,你是不是变心了?”
林绿萼头被他按在他的胸口,她闻着他身上的淡淡香气,被他搂得太紧,快喘不上气了,于是捏起粉拳砸在他身上,他看不到她脸上在笑,她在他怀中挣扎,他身下又有了反应,她故作生气地说:“你就是想拘着我,我看你根本不是心里舍不得我,是这里舍不得我。”
她抬腿用膝盖轻顶了他。
他一下翻过身去,作势就要起身离开,姐姐竟然这般想他,这下是真有点生气了。
她也坐起来,青丝顺着肩膀滑落腰间,“你去哪?”
他坐在床边背对着她,明黄色的中衣在微弱的烛火照耀下看着有些落寞,他本想自己去偏殿睡,又怕惹人议论他和皇后出了矛盾,最后还是缓缓地躺下,憋着胸口的一口气说,“我也想随你一起去,只是现在新朝初立,我若贸然地游山玩水会遭天下非议,如今事情不多,但每日也总有一些事要做。不如过几年吧,等朝局稳定了,我们一起出去玩,不止是明州牡丹花会,你想去南方礁石看海或是北方草原纵马都可以。”
晏隽之双手环抱在自己胸口,闷闷不乐地说:“我每日兢兢业业地处理政事,事毕了,回到坤元宫看到姐姐,心里才会放松且安乐。你若不在宫中陪我,我一人孤寂,只觉事事乏味。”
“我就是想逗逗你。”林绿萼听他这样说,心里有点感动,也未曾想他竟然这般眷念和依赖她,她伸手牢牢地抱住他,“我知道你离不开我,我也离不开你,我不去了。”
他决心拿出态度,并非一定要做那种事不可,他拉过锦被盖住姐姐的肩膀,转身面朝外面,“睡吧。”
林绿萼平躺在床上,听着他逐渐平缓的呼吸,脚趾不安地扭动,他好像还是生气了。
……
过了几日,林绿萼正在品尝外邦进贡的水果,婢女进来通传,“宁小姐来了。”
她微愣,宁离离该不会是来询问她什么时候出发吧,她若说不去了,宁离离会不会怪她重色轻友。她眼眸闪烁,劝脑袋快些转动,趁离离进来之前编一个合理的借口。
她正在犹豫是说自己生病了还是小光光生病了,便见眉清目秀,束玉冠,手中摇着折扇,穿着青色云山纹宽袖华袍的宁二公子走了进来。
林绿萼站起来行了一礼,调笑道:“好一个浊世贵公子,幸会。”
离离肤色淡白似梨花,眉目不是夺人的美艳,而是耐看的婉约娟秀,她穿着男子的装束,颇有点病弱公子的模样。
宁离离摇着折扇用唱腔道:“夫人折煞小生也。”
林绿萼让人上茶和糕点,拉她坐在仙鹤啄花纹圆桌前,“怎么女扮男装进宫,想传出一些妖后私通男子的丑闻吗?”
“哎。”宁离离拿起点心,“赵夫人寡居经商,尚且饱受争议,我若是女子模样与人打交道,总会被轻瞧几分,况且宁家二小姐是前朝妃嫔,若被有心人四处宣扬,我也会感到难堪。方才去见了一位从康州来的丝绸商人,来不及回府换装,便急急地来宫里寻你了。”
“何事这么着急?”
“我暂时不回明州了,特来和你说一声。”宁离离咽下糕点,方才与那商人喝了许多酒,心口正腻歪着,甜点下肚好受了许多。
“啊?”林绿萼故作失望地蹙眉。
“别装了。”宁离离笑着让温雪上一杯茉莉花香片茶,揶揄道,“皇上亲自派人来说,我岂敢不从。”
她诧异,“他说什么?”
“他出钱让宁氏商会与赵氏商会在京都举行牡丹花会,风头要盖过明州的花会,只是京都气候不如明州温热,所以花期要晚十天。”
“他让我们两家筹备明株争艳的活动,比出牡丹花王,平民百姓若私藏了珍品牡丹花也可参与活动,京都世家贵族们评选花王,最后获胜的牡丹花,能获得巨额奖赏。”
宁离离凑到她耳边小声说:“筹办活动的钱和最后的巨额奖赏都是皇上出。”
林绿萼咬唇轻笑,可恶的隽之这几日都背对着她睡,一碰不碰她,她以为他还在生气,原来私下里计划了这事留住宁离离。
“为何要两家商会合办?”
“原本是让宁家筹办的,严娉婷不知从哪里听到了风声,她央求了皇上一通,便改为两家合办了。”宁离离哼笑,端起香片茶浅饮,“她啊,如今也是有头有脸的贵族了,平日里一点小便宜要占,听到宁氏商会能出这么大的风头,她自然不愿屈居人下。”
“哦。”林绿萼尾音拖得老长,见离离谈起严娉婷时语气不善,想来失了林相的特殊照顾,宁氏商会已不如以往得意了,如今赵氏背靠严国公府,她自己既是商会家主又是长袖善舞的贵妇,恐怕让离离吃了不少暗亏。
隽之恢复了她爹严国公的身份,她是女子不能袭爵,便把爵位给了长子赵铮,且让赵铮改姓为严,待成年后承袭爵位。
“不说她了。皇上派人将银子送进了宁府,我让内侍带话说想进宫与你商议不去明州之事,皇上欣然同意,立刻派人接我进宫了。”宁离离挑了挑眉,打趣道,“在一起也有一段时日了,你们怎么这般难离难舍?”
林绿萼忍住脸上将要溢出的一抹甜蜜,微微蹙眉,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,“小光光病了,隽之让我留下来照顾他。”
宁离离轻嘁了一声,懒得拆穿她,“与你说几件趣事吧。我不是经常进宫寻你玩耍么,坊间便传出皇上有龙阳之好。你之前不是寻了舞伶进宫教习你舞乐吗?宫外又传出皇上年少风流,皇后善妒,于是皇上只能悄悄与舞伶私会的消息。”
“前日那舞伶登台表演时意外摔伤了腿,这消息就越传越真,说是皇后派人使的手段。”
林绿萼本在喝茶,噗嗤一声笑出来,“这些乱嚼舌根、妄议上位的人,就该进拔舌地狱。”
宁离离也笑了起来,“你知道我最大的烦恼是什么吗?时常有贵女邀约我参加诗会、花会,她们对我这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没有任何兴趣,她们太喜欢皇上了,皇上年轻俊美,使她们见之不忘,她们想在我进宫的时候伪装成我的婢女,只要能见皇上一面,她们愿意买空宁氏商会囤积的金玉器玩。”
“那你没带两个进来?赚了钱分我一点。”
“噗。”宁离离捂嘴掩住笑容,她怕绿萼生气,通通拒绝了,现在想来有点后悔,“不过说起来,云水可真是俊美,姿容比我相看的面首还……”她不敢随意说皇上美貌之类的词,怕被别人听到会显得她不敬圣上,每次与绿萼私话时,便会用皇上过往的假名字云水代替。
林绿萼蓦地放下茶杯,一把抓住她的肩膀,震惊地说:“你相看面首?”
宁离离霎时脸色通红,从额头一直红到了脖颈,中午酒喝多了,脑子不太灵光,竟将这事说了出来,她慌张地挥手,急切地解释:“没有,真的没有,口误!”
林绿萼可不相信是口误,在她的再三逼问下,离离挠着通红的脖子,几不可闻地说:“别人送的。”
“我偶尔晚上想打麻将,夜深人静了寻不到合适的麻友,便……”
“等等!宁离离!打麻将要四个人,你夜深人静找麻友?敢情你养了不止一个面首?”
宁离离眼眶都急红了,她内心责怪自己,真是喝多了什么都往外说,“你真的误会了!我和他们就是打麻将,别的什么事都没有!”
“呵。”林绿萼转头对着外面喊,“温雪,你带着侍卫去宁府抓几个人……”
宁离离一把捂住她的嘴,“你想干什么?”她纤纤玉手拍着桌面上的花纹,又急又羞,“和长得好看的人一起打麻将比较开心,输了钱也开心,真的就是打麻将。”
“你会输?你在宫里三年与我们打麻将可曾输过?”
“故意输的,当赏银给他们。”